倒著的月牙,像他傾身而滑落的那枚耳墜上的昏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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染上夕色的雲彩不經意將淡墨落於深邃的蔚藍,令人們對大海的恐懼捎上一層暖意。看似風平浪靜,只有遊輪拖曳的長長白色浪花隨行,沒有蟲鳴也少了土壤的氣息,略顯孤寂。   「說是郵輪會繼續航行,如預期的停靠在日本橫濱港。」   瀨戶傾著上身靠著白色欄杆,望向緩慢躲藏的落日,殘餘霞色大方的潑灑在甲板上,他含弄著口中的煙霧,直到有些倦膩了才慢慢吐出,不留情意的讓雲煙伴著季風而行。只將從罪魁禍首那打探來的消息轉達,似乎擅自認為如此便達成任務,連視線也並無在對方身上多停留一會,直望著靠欄外的那片旖旎風光。   畢竟他曾忘了海上的夕陽是如此美麗。   「原來湊會吸菸。」埃米爾點點頭,留意到男子的態度卻沒有多加詢問,反倒順著反常的視線,跟著欣賞綿延畫布上的色彩。海風吹來的溫度的確讓他感到舒適,可見識廣博的商人卻更為好奇繫著小馬尾的那人的應答。   「不常,只是碰巧遇上父親的舊識,拒絕不了。」   「你也有拒絕不了的東西?」他吞雲吐霧的模樣與那張乖巧和善的外皮有明顯出入,但或許更為合適也說不定,埃米爾並沒有將妄加的猜測說出口,僅僅單純的表達自己的疑惑。   「我不就沒有拒絕過你?」而瀨戶嘗試在對方眼中捕獲些許訝異,他最終一如往常拉開笑容,把那些如噩夢般的宴會當作能閒話家常的話題,「但我認為這是好事。」   他們不久前才用真實的樣貌坦誠相見。   俊俏挺拔的外表化為尖牙利爪、黏膩的鱗片佈上全身,雙腿退化成滑潤的尾部,突起的雙眼一丁點人類的特徵都沒有。那是埃米爾不曾預料過的,對於自己的血統感到徬徨而害怕,更多的是無助。   而瀨戶湊刺耳的言語、無法遮掩對非人血統的厭惡,退下了笑容就無人願意誠心相待的黯淡模樣,拼了命偽裝那些黑暗下雌伏已久而早已習以為常的醜態,即使身上的傷癒合了表情依舊透漏著對世間的埋怨。   可是那段對談確實改變了什麼,興許是他對血統的墨守成規,抑或難以撼動的情感波濤。   『謝謝你。』他不清楚那句道謝乘載了什麼,僅是從邀約之後的謝意感到救贖。   據說長期在海上生活的水手,習慣了海上艱困的生活,到了陸地上因而對安分感到不適。也許真是如此吧,驚險的平息了一場深海之上的災禍,失去人生目標的他退去了仇恨的外皮與內心的糾葛,瀨戶湊反倒無所適從。   本來認為他的人生終點就是這場豪華遊輪上的儀式了,他將會一解心頭之恨,而剩下的影響了什麼更動了什麼可以說與他無關,可埃米爾給他了額外的選項。   他反過來被擁有非人血統的他給拯救了。   「雖然你跟我不一樣,但你也跟他們不一樣。」   烈陽穿透玻璃照映在身上,曾經炙烈的令人無法睜開眼。他本以為自己甘願居於過去,或視死如歸,可金燦的昏黃卻依舊肆意將他捉離凶險。而瀨戶湊還沒有狠心到會將救贖推離。   「好好保重。」   於是他珍重相待。